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許冠文:影以載道──電影中的社會學想像

(編按:香港中文大學社會學系把三代校友的故事結集成書《三代人》,當中收錄了社會學系31位傑出校友,共26篇故事。這些校友離校後赤手空拳去闖蕩江湖,從無到有,在各自的領域貢獻社會,琳瑯滿目,卓爾多姿!馳名寰宇的一代笑匠許冠文便是當中的一分子,本社獲授權節錄許先生的專訪發布,以饗讀者。)

2024年2月2日上午,香港中文大學社會學系與校友處的採訪組一行五人,來到「老許記」工作室,與馳名寰宇的一代笑匠許冠文進行兩小時的訪談。他投身影藝界逾半世紀, 得獎無數,既是影帝,亦獲頒終身成就獎。早些時候他還在拍戲忙不過來,難得過年前抽空受訪,分享人生故事。一代笑匠笑容可掬,誠懇親切,侃侃而談,細說從前。

許冠文
本科畢業年份:1969年
演員、編劇、導演、製片人、香港演藝人協會創會會長

 

從木屋區到喇沙書院

1950年,當時年僅8歲的許冠文隨家人從廣州坐火車南來香港。來到香港,舉目無親。爸爸只有個做酒店的朋友, 關照他去灣仔區的酒店當經理,就這樣安頓下來。當初他們住在鑽石山的木屋區,爸爸一星期回來一次,由媽媽照料四兄弟一妹妹。那裏的環境極差,連水都沒有,而最大的煩惱是米缸出現沒米的情況。有次他和弟弟冠傑出去想辦法,看見一輛貨車沿彎彎的窄路送米上山,乘司機不察,便用螺絲批往貨斗的米袋插孔,掉出來的米就拿回家去。

當初爸爸跟他們說:「這地方(香港)是個漁村,暫時住三幾個月,很快就回去。」誰知道就這樣住了一輩子。許爸原來是小學教師,會玩小提琴,媽媽則擅長唱粵曲,算得上是音樂世家。但老爹總是在提點他們,娛樂界是找不到吃的,最重要讀書,讀好書才能賺錢,要做總統或大商家什麼的。「他是這樣想的,也是這樣說的。那時候他覺得做戲子是很低級的,所以就說不要做了。」許冠文跟着說:「我們從小就有這樣的印象,偏偏那麼巧,後來竟然在演藝發展,那是命運的安排,就沒得說了。」

許冠文不知道他爸哪來的本事,竟然讓他在12、13歲時進了名校喇沙書院讀書。當時穿着爛衣褲,鞋都沒有,穿着拖鞋,由爸爸帶他去面試,幾十人在排隊,輪到他時,校長打量一下,說句「Good Boy!」就取錄了他。

這是他人生的一個重要轉捩點,教他們的愛爾蘭修士, 大部分是從上海來的,都是超級棒的老師。那幾年,在學校的聽、講、讀、寫,全是英文。聽的是英文歌,迷的是貓王、披頭四,還取了個Michael的英文名字。學校的整個文化氛圍都是英國的,某程度上,他感覺像是半個外國人,回到家才講廣東話。那時候他爸爸的指示就是,總之香港你什麼都不用關心,最重要英文好就行了。

喇沙書院於1917年成立,最初設於界限街。圖為目前的校園。(喇沙書院舊生會)

喇沙書院於1917年成立,最初設於界限街。圖為目前的校園。(喇沙書院舊生會)

 

由覓食到追尋理想

讀到中五(Form 5)時,Michael想過考入香港大學,但成績夠不上,而且父母也沒錢供他讀大學。剛好柏立基師範學院有一年制,就進去讀了一年,出來後在聖芳濟書院教書。本來柏立基師範的一年制只能教小學,但聖芳濟書院缺中二(Form 2)班的老師,就安排他教該年級的英文與General Science科,共12班,27節課。後來他發現,同是教那些學生,但有大學證書的同事工資比他高,約為1000元左右,而他的月薪只有675元,於是他決定報讀剛成立不久的香港中文大學。由於家境清貧,父母雖鼓勵他繼續升學,但是「阿媽話讀大學可以,拿回家的錢不能少!」作為家中長子,下有弟妹,為了賺取家用和學費,他不能放棄在聖芳濟書院的全職教書,還兼教夜校。

在當時中大的3間成員書院之中,崇基在郊外,太遠了,只能在新亞與聯合之間二選其一。他教書的聖芳濟附近剛好有個碼頭,乘渡輪過海便是上環,再上去便是聯合書院,所以就進了聯合書院,主要是交通方便。

他最想選讀的是商科,但所需條件要多些,後來看到社會學少人排隊,估計會容易進入。當時他也不知道社會學是什麼東西,只覺得與心理有關,相當有趣,便決定主修這個學科。事後回想,他認為這是無心插柳,純粹是命運的巧妙安排。「真的是命運,如果上帝讓我再選,我還是會選讀社會學的,因為社會學才能了解人。當初我不知道自己是要拍電影的,我想着的是從政,其實政治也需要懂心理的。那時候我不知道有個學科叫做社會學,心理是內在的, 社會學則是interactive的,我接觸的第一本書Individual and Society,其實就是說,超過二人或以上就是社會學了。原來什麼都是社會學,將人的行為可以分析得那麼細緻,那麼可預測,又是那麼鞭闢入裏,無論從政或拍電影都會受益。你叫我做醫生、做工程師,我會很悶,所以一定是社會學, 一定要了解人。這麼短暫的人生,為什麼不選擇一個研究人的學科,讓我可以了解多些人為什麼會這樣做,社會為什麼有這樣的結構,整個家庭為什麼會是這樣的呢。」

「後來我教小孩、教孫子、教自己,雖然我讀書麻麻地,但只是沾上了一點點,就獲益良多。尤其是社會學,正是因為一般人不懂,以為只是common sense吧了,但社會學不是common sense,認為社會學是common sense原來是錯的。沒讀過社會學的人以為我讀的與他們所知的差不多,正因為差不多,他們以為是差不多,但我們讀過的就知道,那個結構是非常複雜的,所以我對所有事情的了解,尤其是對人心理的了解都多了,也對我後來在電影事業的發展,有莫大裨益!」

許冠文(中)與父母合影畢業照。(中大社會學系提供)

許冠文(中)與父母合影畢業照。(中大社會學系提供)

 

進入聯合書院之後,Michael嘗試湊合聖芳濟的教學時間表與聯合的上課時間表。這是不可能做得到的,因為他要教27節課那麼多,能騰出的時段非常少,以致沒怎麼過大學生活。但他自言生性頑皮,沒課就回大學去,盡量參加各種clubs。他喜歡玩音樂,書院晚上有派對,他都會參加,還搞樂隊、唱歌、彈結他,甚受同學歡迎,選了他當學生會的會長。通過學生會他認識了許多不同系的同學,這是最值得回味的。出於好玩,劇社有事他也會幫忙,曾客串演出過一、兩次。他不知道自己原來會演戲的。

Michael白天全職教學,雖想面面兼顧,總是分身乏術。大學有些課他根本上不了。尤其是兩堂連堂的政治課,他總是缺第一堂課,到第二堂才出現。他還記得大四那年,鄭棟材校長找他去談話,跟他說:「你雖然是學生會會長,也不應該如此驕傲的。」訪談時Michael說:「這跟驕傲真的沒有關係的,但人家見到你總是遲到,還當上學生會會長,所以對你會有看法。」

時任聯合書院校長鄭棟材。(聯合書院)

時任聯合書院校長鄭棟材。(聯合書院)

 

連兼教夜校的收入在內,Michael當時賺到的錢是勉強夠的,但熬到大學三年級就感覺不夠了。剛好香港無線電視開台,請他弟弟許冠傑Sam Hui的樂隊做節目。通過阿Sam的介紹,Michael見到當時TVB從澳洲來的總經理Colin Bednall。

Mr. Bednall問他想做什麼,能做什麼,Michael說他是教書的,自覺口材不錯,是否可以做司儀一類的工作。Mr. Bednall旋即表示他剛在澳洲悉尼做了個校際中文問答的節目,反應不錯,問Michael可否也在香港搞個類似的比賽,叫他設計一個方案,包括進行的形式,問些什麼問題等,由他做司儀,給他一個月時間去準備及提出建議。

當晚他回去,立即設計了一個打擂台式的問答比賽方案,包括問題的樣本等。當晚整夜沒睡,還叫了一位女同學幫忙打字,她也捱通宵,結果完成了60多頁紙的計劃書。

翌日早上9點Mr. Bednall便收到建議書,翻了翻,很是滿意,便撥電話給《歡樂今宵》綜合娛樂節目的導演蔡和平, 問他編劇的月薪是多少,然後他對Michael說:「我覺得你的方案挺不錯的,你就照此執行好了,最好盡快,你要多少時間準備?」Michael回他說:「幾星期便行。」Mr. Bednall說:「月薪3000元夠嗎?由昨天起算。」Michael當時喜出望外,那已是教師薪金的4倍多,但他依然故作冷靜的回答道:「好吧,暫時就這樣啦。」自此他進入香港無綫電視台工作,每周做一次校際問答比賽節目。

《星晨校際問答比賽》做了三幾個月,《歡樂今宵》那些導演覺得Michael口才不錯,英文也很好,就邀請他加入TVB的這個王牌節目,不是要他演戲,而是讓他在節目中訪問外賓,有時也做司儀、翻譯等工作。

有一次Michael碰到《歡樂今宵》的台柱演員也是粵劇名伶梁醒波,波叔跟他說:「Michael你口才不錯,但記住你是讀過書的人,不像我們,沒讀過書。你是知識分子,做訪問,做些有知識的工作是對的,不要像我那樣搞笑的,這不適合你的。」誰能料到,這正是Michael將來要走的路,但當時他仍然覺得自己是不會做演員的,因為他爸也叮囑過千萬別做戲子的。

加入《歡樂今宵》之後,便跟該節目組的人經常混在一起。他看到他們做的趣劇有些並不那麼好笑,於是寫了些gags 交給導演,毛遂自薦,導演覺得不錯,就邀請他編寫趣劇。那時已是大四,他本來打算大學畢業後在廣告界發展, 不想留在無線電視台,已準備辭職的,只因尚未找到工做, 暫時繼續做。

此時迎來Michael人生的另一轉折點,有一天TVB的編導周梁淑怡跟他說:「我經常看到你教人做喜劇,挺搞笑的, 不如找你兩兄弟,阿Sam唱歌,你演趣劇,30分鐘而已, 試玩一個吧!」這一試,造就了《雙星報喜》於 1971年面世, 大受歡迎,收視理想,廣告商七喜汽水重金贊助,未夠30歲的許冠文名聲鵲起,迎來更上層樓的發展機會。

《雙星報喜》首集開場曲截圖。(YouTube截圖)

《雙星報喜》首集開場曲截圖。(YouTube截圖)

 

《雙星報喜》做了差不多兩年,嘉禾電影公司的鄒文懷先生看中了Michael的弟弟許冠傑Sam Hui,並和他簽約拍電影。那時有人笑Michael,說他肯定沒弟弟那麼帥,否則幹嘛簽他弟弟不簽他呢?但幾個月之後,命運之神又再次降臨他身上,邵逸夫打電話給他,說大導演李翰祥開拍一套名為《大軍閥》的電影,本來由台灣的一位資深演員擔綱,外景棚已搭好,馬上就開拍,但入境簽證出了問題。正是萬事俱備,獨欠男角。碰巧李翰祥看電視見到許冠文,遂以他為不二之選。李大導要他剃光頭做大軍閥,他當初很抗拒,心想自己才29,怎麼扮60歲?但邵逸夫先生勸他別傻,說頭髮可以再生,機會卻沒有第二次。

初登大銀幕的許冠文,一舉成了300萬票房的男主角,打破邵氏電影公司過往的賣座記錄。李翰祥對他賞識有嘉, 經常找他聊天。Michael說:「李翰祥很喜歡自己寫劇本,寫的是自己對世界的看法,借角色以諷刺現實。我的抱負本來是想做總統的,拍了兩齣戲之後,便覺得可以憑着一支筆在紙上寫下對世界的不滿,然後藉助電影,將自己的思想放在大銀幕上影響全世界,那跟做總統有什麼不同呢?」

回家後他告知太太,也就是大學時代通宵幫他打字的那位社會學系同學,他雖然不演戲,但可以做導演,作為終生事業。自此,他就拿起筆,透過觀察世情,以喜劇形式,盡澆心頭塊壘。

 

銳利觀察賣座之本

許冠文第一部自編自導自演的電影是1974年與弟弟冠傑合拍的《鬼馬雙星》,寫下他對賭徒及市井中人不顧一切,「為兩餐乜都肯制,前世」的諷刺。喻意有些人為了兩餐,啥都肯幹,真是前世作孽。結果這電影票房600 萬,打破香港開埠以來的紀錄,奠定他日後在影視界發展的康莊大道。接着的《天才與白痴》、《半斤八両》、《賣身契》、《摩登保鑣》, 皆屬年度票房冠軍,許冠文成了當時的票房保證。

打從開始他便知道,電影的製作是很昂貴的,而且他想影響世界,拍出來的電影愈多人看就愈好。所以他的作品大多以基層小市民的生活作題材,着眼於社會最底也是最大的階層。想多人看,就要拍喜劇。況且人生苦短,處處是悲劇, 所謂「好事不出門,苦事傳千里」,喜劇反而能夠笑中有淚, 帶出一絲絲的無奈。

《半斤八両》電影海報。(Wikimedia Commons)

《半斤八両》電影海報。(Wikimedia Commons)

 

許冠文拍的市井喜劇,蘊含強烈的知識分子的情懷與氣質,而他的創作靈感,亦植根於他的社會學想像及人文關懷。他說1981年的《摩登保鑣》,源自走在街上的一種直覺,他看到押錢的護衞員要荷槍實彈,以前是沒有的,突然有種感覺,這個世界怎麼變得這樣不安全!許的觀察與社會學「風險社會」及「安全私有化」的觀點相呼應,隨着消費社會的興起以及風險管理的需要,私人安保日益進入傳統上由警察管轄的公共領域,對社會控制產生深遠影響。

1988 年的《雞同鴨講》,靈感來自他經常光顧的一家粉麵攤檔,因敵不過麥當勞而要結業的現實。他對中國食物有種自豪,認為武器或許尚比不過美國,說到食物,法國還差可比擬,美英遠不入流,那些炸雞呀、兩塊麵包夾着一塊肉呀,怎麼會勝過地道的魚蛋粉和雲吞麵呢?像《雞同鴨講》這樣一齣賣座喜劇,內涵卻是「麥當勞化」(McDonaldization)的文化輸出,刻畫全球化過程中跨國企業對傳統小店的衝擊,那無異是以電影書寫社會學。

《雞同鴨講》成為賣座喜劇。(Wikimedia Commons)

《雞同鴨講》成為賣座喜劇。(Wikimedia Commons)

 

影以載道任重道遠

許大師自言拍電影除了糊口,也很小心地拍。他說:「那不是開玩笑的,電影的影響是很大的,這個我自己心知,一輩子就受那麼三幾部電影影響。」

跟着他以改編自黑澤明《七俠四義》的西片《七俠蕩寇誌》為例,說明電影如何影響他的價值觀:「戲中一班窮苦的墨西哥村民想聘請槍手尤伯連納對抗大盜,整條村只籌得幾隻金牙,尤伯連納竟然答應了。他是這樣說的:『很多人給過我很多錢,但從來沒有人給我全部。』這個價值觀,就入了我心。槍手請來拍檔幫手,那拍檔一直以為事成後會有很多金,激戰過後瀕死那一刻,他叫尤伯連納老實回答他是否有金子,尤伯連納說:『是的,騙不了你。』他老友就瞑目了。這一幕教曉了我,在別人絕路時,即管給他一個夢。」

許冠文對電影的潛移默化作用有切身體會,深感拍電影責任重大,「只要有人喜歡看你的電影,他已接受了你的價值觀。那很嚴重,這樣就一輩子了。」

許冠文的心願是再執導一齣喜劇,「要麼不拍,要拍,就拍給70億人看,反正能打動人的總是情──兄弟情、父子情、友情、愛情,如果有共鳴的話,全球70億人應該是人同此心的。別問我哪個市場才是市場,人就是市場。」

他見到很多朋友開始有老人痴呆(認知障礙)徵象,也曾花頗長的時間去構思一個關於老人痴呆的故事──老公對老婆、老婆對老公的相處,感覺很有創意,很搞笑,也很投入,只是當他把故事放在桌面上,馬上便想到要面對票房問題,因為若要票房破紀錄,就要老少咸宜。他擔心老人痴呆這題材,年輕的不懂得笑。

 

貼地、層次與轉角度

許冠文有敏銳的觀察力,對人生也有深刻的體會,但近來明顯感覺自己不夠貼地了。拍一部賣座的好電影,既要貼地又有層次。但層次是要時間與經驗去積澱的,當一個人有這樣的智慧,累積了經驗,達到足夠層次時,很不幸他就不再貼地了,因為他年紀大了,社會地位也不同了。他說近年跟很多年輕導演、編劇合作時,發現他們很貼地,但層次不夠,「到我跟他們說層次,希望補充的時候,他們未必聽得懂。」如何拿捏貼地與層次,也許是創作者畢生的掙扎與功課。

另一挑戰是社交媒體流行,就看TikTok吧,現在連賣菜的都懂得拍笑話了,但許冠文說他不服氣,他的使命就是要拍笑片,經常跟一班編劇兄弟說:「大家盡量想辦法,轉個角度思考,把整套東西、整個方法改變,連度gag的橋段也要改變。」然後他補充說:「當你們聽到我要做導演了,即是我已想通了。」

不僅創作可以轉角度,個人或社會面對逆境亦然。他這樣說:「先停一停,轉個角度去想着同一目標,一定有路可走的。如果當年連沒飯吃的問題也可以克服,其他問題又怎會沒法解決呢?」

但心境還可以自我調整,外在環境卻非個人所能改變。許大師則勉勵大家要有自信,「香港人一無所有,就是捱得, 還懂執生、補鑊、隨機應變、什麼困難都能過關的。這種捱得又懂轉彎的特質,籠統點說就是獅子山精神。具備這種素質,不是其他國家幾年可以追得到的,所以香港現況雖不盡如人意,待安定一點以後,很容易會殺出一條生路的。」

由弟弟Sam Hui寫曲、許冠文填詞的《鐵塔凌雲》,其中「豈能及漁燈在彼邦」這句話,正是訴說香港情懷。8歲的他來到這裏,見證漁港蛻變成國際都會、東方荷里活的整個過程。如今年逾80了,仍天天努力轉彎,矢志拍出70億人都會看的喜劇,年輕一輩怎麼不發揚獅子山精神,再續往日香江的輝煌歲月呢?

(節錄自《三代人》中許冠文先生的故事)

文章轉載自《灼見名家》: https://www.master-insight.com/?p=415447